第15章 手滑
撇开分工合作这个暂时不谈，陈延衣心情复杂地问了另一句：“你不怕遇到的是骗子么？”
最近北安市正在争创全国文明城市。
这段时间，城管天天在街上宣传防诈骗的知识，路边那些举着二维码装聋哑人骗钱的职业乞丐，就被列入了防范诈骗的重点对象。
城管手中拿着的大喇叭里总是循环播放着这样一段话：“我是骗子，我比你们都有钱，我在老家给儿子买了房，娶了媳妇，我每天车接车送，专门来这里要钱。”
这方法效果显著，路边的职业乞讨者在这种文明执法之下数量骤减。
温梨当然也听到过，但她有自己的想法：“流浪歌手一般不会有骗子呀，毕竟这个是靠手艺吃饭的。”
听到这里，陈延衣啧了一声：“所以遇到手艺人，你都会给钱？”
“也不是，要看情况的。”温梨看他一眼，很诚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那天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穷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陈延衣：“？”
“因为那天真的很热。”温梨说，“那种天气，职业乞丐都不愿意出来骗钱了，但你们还在那么努力地卖唱，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愿意冒着这种中暑的风险出来讨生活呢？”
“……”
别说，她分析得还真挺有道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
教化学的是个多次荣获附中“骨干教师”称号的小老头，姓杨，是高三年级的化学组组长。
杨老组长教学水平一流，课讲得好，脾气也好，在学生中一向非常受欢迎。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拖堂。
就拖了这么五分钟，食堂里已是人山人海，打饭窗口前排出来的长队起码转了三个大弯，放眼望去，视野里全是黑压压的一片。
林追将手搭在眉骨上作眺望状：“嚯，这么多人啊？”
他四处张望两下，随便选了个排队的窗口，步子往前一跨，也没往队伍里边挤，就站在队尾处扯着嗓门儿朝前面喊：“赵儿赵儿！帮我买两份盖浇饭！”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应声回头，非常爽快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林追是个社交小天才，朋友遍布高三年级各班，每次来食堂吃饭，都不用去排队，只要站在队伍尾端嚎上一嗓子，前面就有朋友顺手帮忙打饭过来了。
搞定午饭，林追拍了拍陈延衣的肩膀，扭头问他：“哎，你不是要去买水？帮我带罐汽水啊，我先去拿筷子，然后在就餐区等你。”
陈延衣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超市里同样是人山人海，收银台前挤得水泄不通，陈延衣排队结账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出来时林追已经在座位上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也没玩手机，就嘴里叼着根筷子，像只小土拨鼠一样百无聊赖地往四周瞅着。
餐桌上放着两份还没动的盖浇饭。
陈延衣过去，把手里的柠檬汽水往他面前一放，在他对面坐下了。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要饿死了。”林追把咬着的筷子拿下来，懒洋洋地拖着抱怨的尾音，下巴又往餐桌上一点，“吃哪个，自己选。”
一份糖醋里脊，一份麻辣牛肉。
陈延衣看了眼牛肉上覆盖着的红辣椒，立刻对其敬谢不敏了。
这辣椒红的，多看一眼，嗓子都疼。
林追能吃辣，面不改色地拿勺子舀半勺红辣椒，混着米饭塞进嘴巴里，含糊道：“就知道你不吃辣。”
隔壁桌几个女生正聊得热火朝天。
餐桌之间的过道并不宽敞，间距不到一米，说点什么话左右两桌都能听见。
“我高一和温梨、邢遂，还有江清阳，都是一个班的，我们班都知道这事儿啊。”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忽然听到温梨的名字，陈延衣筷子一顿，略略侧过头去。
女生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投来的目光，还在跟朋友八卦：“温梨她爸爸进去很久了，听说以前是公安局挺厉害的一领导，后来因为二一六工厂爆炸案就被抓起来了，判了无期呢。”
“那个工厂爆炸案，得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好像还牵扯到了温梨，江清阳他爸就是为了救她才出事的，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据说是进去了一个小分队，有六七个人吧，最后都没出来，救援队到的时候，工厂都炸得不成样子了。”
“后来旧案重审又查出来内情，说是和温梨她爸爸有关，还牵扯出来不少别的事，江清阳他妈妈就是因为这事受了刺激，听说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女生说得嘴巴发干，低头喝口水继续：“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江清阳他爸爸做得挺不值的，当时进去那么多人，最后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说到底，温梨那也怪不得别人，本来就是她爸爸的失误——”
这话尾音还没落下。
陈延衣冷不丁地将易拉罐扣在桌子上，力道很重，“砰”一声闷响。
吓了正聊得兴起的三人一跳。
话题暂时中断。
林追也吓一跳，正低头喝着汽水，冷不丁就被呛了一口，他捶着胸口咳了几声，一脸诧异地看向陈延衣：“兄弟，你干嘛啊？”
陈延衣神色不变：“手滑。”
林追：“……啊？”
瞎他妈扯什么呢，你手滑能滑这么大劲儿？
连桌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旁边三人果然循声扭过头来，随即音调一高，又强行压了下去：“我去，是陈延衣啊！”
“果然很帅，近看更他妈帅了。”
“手机手机，难得这么近的距离，不得拍张照片？”
“嘘，小点声，要被他听见了。”
“没事，听见正好，说不定我还能拍到个正脸。”
热情高涨地讨论了会儿帅哥，三人的话题继续拉回温梨身上。
“上完高一，江清阳就转校了。”
“那肯定得转校啊，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江清阳，也不会想跟害死自己爸爸的人一个班的啊，这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太难受了。”
“他们俩还是发小呢，从小一块长大的，听说以前关系挺好，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唉，我就是替江清阳他爸觉得挺不值得的，要真救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事本就是因温梨她爸而起的。”
“所以说还是人家的心理素质好啊，这要是换成我，我都没脸见人了，这么多条人命，都是因为自己才搭进去的，她怎么好意思——”
砰！
易拉罐再次立功。
林追梅开二度，一口肥宅快乐水狠狠呛进气管里，咳得死去活来，简直要疯了：“不是，兄弟，你又手滑？”
“不。”陈延衣放下易拉罐，“这次是手痒。”
林追：？？？
陈延衣没解释，直接起身往旁边那张餐桌前一站，低着头垂着眼皮，看向说话声戛然而止的三人，冷淡道：“继续说。”
“……”
三个人倏然收了话音。
啊、啊？
这是什么情况。
帅哥主动搭话，这要是放在平时，肯定是心口小鹿狂撞，但今天——
小鹿在这种毫无情绪的眼神注视之下，好像直接被撞死了。
空气至少安静了半分钟。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吭声。
陈延衣语气不冷不淡的：“怎么不说了。”
“……”
三个女生齐齐一抖。
旁边的林追投过来一个满是问号的眼神：“？”
怎么了怎么了？？？
他刚才一直在支棱着耳朵，听隔壁桌那兄弟说运动会的事，没注意旁边这桌的动静，也不知道这几个妹子到底是说了什么，居然能让陈延衣动起火来。
林追好奇得不行。
他和陈延衣当朋友这么多年了，陈延衣是个什么脾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很平和。
非常平和。
说白了，就是懒得搭理你。
你逼逼，随便你逼逼。
我心态平和，看你如同看傻逼。
上次见他这么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来，还是在……
林追仔细回忆一下，然后神奇地发现——
没有。
他印象中从来没见陈延衣生气过。
之前那个神秘的徐某跟他约架，还连累他被误会成“吴三桂”，他心态都平和得一批。
这次是怎么了？
林追的好奇心升级。
开始好奇得抓心挠肝起来。
“既然现在不说，以后也别让我听见。”陈延衣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三人戴着的校牌，“高三七班李玉琪，高三八班樊初雪，高三八班杨宜——”
顿了顿，他轻扯了下唇角：“我记住你们了。”
“……”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恐吓。
林追看着三个妹子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头也不回地端着餐盘蹿出去，瞬间离陈延衣八百米开外。
相信经此一遇，妹子再也不会对陈延衣抱有帅哥效应所引发的好感了。
陈延衣没再往回坐，眼角余光刚好瞥见不远处正往食堂出口走的温梨，抬手拿起桌上没喝两口的柠檬汽水，另一只手指了下餐盘：“帮我收一下。”
“啊。”林追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吃了啊？”
“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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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手中拿着的大喇叭里总是循环播放着这样一段话：“我是骗子，我比你们都有钱，我在老家给儿子买了房，娶了媳妇，我每天车接车送，专门来这里要钱。”
这方法效果显著，路边的职业乞讨者在这种文明执法之下数量骤减。
温梨当然也听到过，但她有自己的想法：“流浪歌手一般不会有骗子呀，毕竟这个是靠手艺吃饭的。”
听到这里，陈延衣啧了一声：“所以遇到手艺人，你都会给钱？”
“也不是，要看情况的。”温梨看他一眼，很诚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那天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穷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陈延衣：“？”
“因为那天真的很热。”温梨说，“那种天气，职业乞丐都不愿意出来骗钱了，但你们还在那么努力地卖唱，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愿意冒着这种中暑的风险出来讨生活呢？”
“……”
别说，她分析得还真挺有道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
教化学的是个多次荣获附中“骨干教师”称号的小老头，姓杨，是高三年级的化学组组长。
杨老组长教学水平一流，课讲得好，脾气也好，在学生中一向非常受欢迎。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拖堂。
就拖了这么五分钟，食堂里已是人山人海，打饭窗口前排出来的长队起码转了三个大弯，放眼望去，视野里全是黑压压的一片。
林追将手搭在眉骨上作眺望状：“嚯，这么多人啊？”
他四处张望两下，随便选了个排队的窗口，步子往前一跨，也没往队伍里边挤，就站在队尾处扯着嗓门儿朝前面喊：“赵儿赵儿！帮我买两份盖浇饭！”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应声回头，非常爽快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林追是个社交小天才，朋友遍布高三年级各班，每次来食堂吃饭，都不用去排队，只要站在队伍尾端嚎上一嗓子，前面就有朋友顺手帮忙打饭过来了。
搞定午饭，林追拍了拍陈延衣的肩膀，扭头问他：“哎，你不是要去买水？帮我带罐汽水啊，我先去拿筷子，然后在就餐区等你。”
陈延衣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超市里同样是人山人海，收银台前挤得水泄不通，陈延衣排队结账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出来时林追已经在座位上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也没玩手机，就嘴里叼着根筷子，像只小土拨鼠一样百无聊赖地往四周瞅着。
餐桌上放着两份还没动的盖浇饭。
陈延衣过去，把手里的柠檬汽水往他面前一放，在他对面坐下了。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要饿死了。”林追把咬着的筷子拿下来，懒洋洋地拖着抱怨的尾音，下巴又往餐桌上一点，“吃哪个，自己选。”
一份糖醋里脊，一份麻辣牛肉。
陈延衣看了眼牛肉上覆盖着的红辣椒，立刻对其敬谢不敏了。
这辣椒红的，多看一眼，嗓子都疼。
林追能吃辣，面不改色地拿勺子舀半勺红辣椒，混着米饭塞进嘴巴里，含糊道：“就知道你不吃辣。”
隔壁桌几个女生正聊得热火朝天。
餐桌之间的过道并不宽敞，间距不到一米，说点什么话左右两桌都能听见。
“我高一和温梨、邢遂，还有江清阳，都是一个班的，我们班都知道这事儿啊。”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忽然听到温梨的名字，陈延衣筷子一顿，略略侧过头去。
女生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投来的目光，还在跟朋友八卦：“温梨她爸爸进去很久了，听说以前是公安局挺厉害的一领导，后来因为二一六工厂爆炸案就被抓起来了，判了无期呢。”
“那个工厂爆炸案，得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好像还牵扯到了温梨，江清阳他爸就是为了救她才出事的，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据说是进去了一个小分队，有六七个人吧，最后都没出来，救援队到的时候，工厂都炸得不成样子了。”
“后来旧案重审又查出来内情，说是和温梨她爸爸有关，还牵扯出来不少别的事，江清阳他妈妈就是因为这事受了刺激，听说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女生说得嘴巴发干，低头喝口水继续：“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江清阳他爸爸做得挺不值的，当时进去那么多人，最后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说到底，温梨那也怪不得别人，本来就是她爸爸的失误——”
这话尾音还没落下。
陈延衣冷不丁地将易拉罐扣在桌子上，力道很重，“砰”一声闷响。
吓了正聊得兴起的三人一跳。
话题暂时中断。
林追也吓一跳，正低头喝着汽水，冷不丁就被呛了一口，他捶着胸口咳了几声，一脸诧异地看向陈延衣：“兄弟，你干嘛啊？”
陈延衣神色不变：“手滑。”
林追：“……啊？”
瞎他妈扯什么呢，你手滑能滑这么大劲儿？
连桌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旁边三人果然循声扭过头来，随即音调一高，又强行压了下去：“我去，是陈延衣啊！”
“果然很帅，近看更他妈帅了。”
“手机手机，难得这么近的距离，不得拍张照片？”
“嘘，小点声，要被他听见了。”
“没事，听见正好，说不定我还能拍到个正脸。”
热情高涨地讨论了会儿帅哥，三人的话题继续拉回温梨身上。
“上完高一，江清阳就转校了。”
“那肯定得转校啊，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江清阳，也不会想跟害死自己爸爸的人一个班的啊，这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太难受了。”
“他们俩还是发小呢，从小一块长大的，听说以前关系挺好，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唉，我就是替江清阳他爸觉得挺不值得的，要真救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事本就是因温梨她爸而起的。”
“所以说还是人家的心理素质好啊，这要是换成我，我都没脸见人了，这么多条人命，都是因为自己才搭进去的，她怎么好意思——”
砰！
易拉罐再次立功。
林追梅开二度，一口肥宅快乐水狠狠呛进气管里，咳得死去活来，简直要疯了：“不是，兄弟，你又手滑？”
“不。”陈延衣放下易拉罐，“这次是手痒。”
林追：？？？
陈延衣没解释，直接起身往旁边那张餐桌前一站，低着头垂着眼皮，看向说话声戛然而止的三人，冷淡道：“继续说。”
“……”
三个人倏然收了话音。
啊、啊？
这是什么情况。
帅哥主动搭话，这要是放在平时，肯定是心口小鹿狂撞，但今天——
小鹿在这种毫无情绪的眼神注视之下，好像直接被撞死了。
空气至少安静了半分钟。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吭声。
陈延衣语气不冷不淡的：“怎么不说了。”
“……”
三个女生齐齐一抖。
旁边的林追投过来一个满是问号的眼神：“？”
怎么了怎么了？？？
他刚才一直在支棱着耳朵，听隔壁桌那兄弟说运动会的事，没注意旁边这桌的动静，也不知道这几个妹子到底是说了什么，居然能让陈延衣动起火来。
林追好奇得不行。
他和陈延衣当朋友这么多年了，陈延衣是个什么脾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很平和。
非常平和。
说白了，就是懒得搭理你。
你逼逼，随便你逼逼。
我心态平和，看你如同看傻逼。
上次见他这么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来，还是在……
林追仔细回忆一下，然后神奇地发现——
没有。
他印象中从来没见陈延衣生气过。
之前那个神秘的徐某跟他约架，还连累他被误会成“吴三桂”，他心态都平和得一批。
这次是怎么了？
林追的好奇心升级。
开始好奇得抓心挠肝起来。
“既然现在不说，以后也别让我听见。”陈延衣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三人戴着的校牌，“高三七班李玉琪，高三八班樊初雪，高三八班杨宜——”
顿了顿，他轻扯了下唇角：“我记住你们了。”
“……”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恐吓。
林追看着三个妹子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头也不回地端着餐盘蹿出去，瞬间离陈延衣八百米开外。
相信经此一遇，妹子再也不会对陈延衣抱有帅哥效应所引发的好感了。
陈延衣没再往回坐，眼角余光刚好瞥见不远处正往食堂出口走的温梨，抬手拿起桌上没喝两口的柠檬汽水，另一只手指了下餐盘：“帮我收一下。”
“啊。”林追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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