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甜蜜夜市行_我为仙君种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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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甜蜜夜市行

  虽然当街吃鸡实在有些奇怪,可是拿都拿出来了,不意思意思吃点儿,好像有点对不起凤章君的“一番好意”。

  于是练朱弦还是将油纸包小心摊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整只仔鸡。淡黄色的鸡肉已经闷得酥软,还带着一阵扑鼻的酒香。

  没有更加文雅的办法,他直接伸手撕下一块鸡肉送入口中。鸡肉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他默默地在心里称赞,紧接着又撕了一块。

  可是这一次,他刚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凤章君的目光。

  不食人间烟火的云苍首座并没有明说什么,可是一双眼神却似乎透露出了更多。

  “……”

  鬼使神差地,练朱弦将手里的鸡肉送到了他的面前。

  凤章君看了看那主动伸到自己面前来的修长五指,以及指尖捏着的那一绺鲜嫩的鸡肉。像是不想要弄脏自己的手,他竟直接俯身下来,张嘴将鸡肉衔走了。

  “……嚯!”

  燕英正咬着一颗糖葫芦,扭过来冷不丁地看见这一幕,又飞快地把头别了过去,还顺便一把拽住了李天权往前面拖。

  练朱弦更是被凤章君这个突然的举动给吓住了,好半天忘了缩手,就这么看着凤章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鸡肉,然后喉结起伏,吞咽下肚。

  “好吃。”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凤章君重新看向练朱弦,竟像是在诉说着别的事情。

  练朱弦心里一酥,暗骂一声“无形勾引最为要命”,方才赶紧收回手去,装作若无其事。

  ——

  小街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街心居然还有人杂耍卖艺。燕英领着众人过去凑热闹,练朱弦刚挤过去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鹰啸之声。

  四周的围观者悚然倒退了几步,只见圆心中央的空地上,一只褐黑色大鸟停在卖艺人的肩膀上,张开硕大双翅,作耀武扬威状。

  只听那卖艺人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为列位看官朗声介绍,他肩头的这只兀鹫乃是西域番僧至宝。

  西域有人死天葬的习俗,这只兀鹫自小便以尸肉为食,通晓灵性。此鸟今年已是百岁高寿,能在天上与人间往返,倒是比那东仙源里的修仙弟子们更加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看客们发出了一阵无恶意的哄笑。人群之中除去练朱弦等四人之外,还夹杂着几个黄衣的东仙源弟子,倒也没有半点愠色,反而乐呵呵地听卖艺人调侃。

  燕英也故意戳了戳李天权的胳膊:“你看,那只鸟都比你大!”

  李天权哼了一声,不理他。

  哄闹间,卖艺人取出一条带着铃铛的长绳,将一端交由兀鹫衔在嘴里。紧接着抬手示意兀鹫振翅起飞。

  只听一阵银铃摇曳,那兀鹫就叼着长绳飞向高空,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兀鹫消失之后,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那根直直竖立着的长绳上面。铃声还在继续,地面上盘积的绳索不断上升,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时,卖艺人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唿哨,铃声顿时停止,绳索也不再上升。

  场面顿时变得诡谲起来。

  围观之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说就算兀鹫在高空盘旋,绳索也不可能一动不动,铃铛更不会一声不响,其中必定有诈。

  那卖艺人见悬念做得差不多了,又打一声唿哨。只听高空传来一声鸟叫,紧接着那只兀鹫竟猛地俯冲下来!

  围观人群又不自主地向后躲闪,然而那兀鹫却无比精准地停在了卖艺人的肩膀上。

  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绳子上——天上没有了兀鹫,可那绳索竟依旧直挺挺地挂在半空中。

  “法术?”练朱弦愕然,“不是说城里不许用法术的么?”

  “这并不是法术喔。”回答他的是燕英,“这是江南一带著名的绳术,戏法的一种,和花瓶女、砍头术都差不多。”

  说话间,只见卖艺人走到绳索跟前,竟双手攀住绳索开始向上攀爬。只听铃声摇曳,不过一忽儿工夫,人就已经沿着绳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紧接着,只见绳索竟开始一点点地上升,就像卖艺人正在天上收绳。

  没过多久,铃声远去、绳索也完全消失了,紧接着天上却落下了大朵大朵的鲜花,落在人群之中。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然而李天权却极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那人就这么走了?家当也不要了,赏钱也不讨了?”

  话音刚落,只听半空中又是一声长啸——刚才与卖艺人一同高飞而去的兀鹫去而复返。它朝着人群俯冲而来,爪子上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藤篮,显然是来讨赏钱。

  围观众人会意,纷纷慷慨解囊。掏出的却不是金银铜板,而是一枚枚雪白的贝壳。

  那兀鹫缓缓低飞了几圈,经过燕飞面前的时候,燕飞也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枚贝壳。他正打算投掷,却冷不丁地听那兀鹫又发出一声长啸,竟丢掉了竹篮,猛地掉头朝向人堆里冲去——!

  平地生波,围观的人群瞬间大乱。练朱弦朝着兀鹫攻击的方向望去,重重人影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的斗篷客。

  是“那个人”?!

  心里头咯噔一下,练朱弦已经迈开脚步。而他身旁的凤章君也紧随其后。

  兀鹫果然是冲着斗篷客而去的,扑扇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利爪抓向那黑漆漆的斗篷。斗篷客往后退两步,伸出手来抵抗,挣扎间将斗篷掀落,露出了满头的乌发。

  ……不,这并不是那个斗篷怪客。

  从希望变成失望仅仅只在片刻之间,不过既然冲上来了,那练朱弦也顺手抄起了一旁的竹竿,来帮忙将兀鹫赶开。

  那兀鹫很可能是真成了精的,凶悍异常,被好几个人围攻竟也丝毫不怯。甚至还主动亮出利爪,无差别地攻击起了周围的人。

  见练朱弦脸颊上被抓了一道,凤章君再看不下去,凤阙剑铮地一声出鞘,眼看就要将兀鹫做成温泉酒糟鸡。所幸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高声打了一个唿哨,总算是将兀鹫给召唤了回去。

  狼狈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卖艺人从一口大木箱里钻了出来,神色慌张地将兀鹫塞进了笼子里头,然后开始给众人赔不是。

  刚才受到兀鹫惊吓的围观者,纷纷抱怨着离开。很快就只剩下了练朱弦一行,以及那个最早被攻击的斗篷客。

  此时此刻,练朱弦已经可以确定这人与早先香窥幻境里看见的斗篷怪客没有半点关系了——他的身量要比真正的斗篷怪客矮一些,身材也更为瘦弱。或许是刚才遭受攻击的缘故,他的一头黑发看来有些杂乱,文弱清秀的脸色也是苍白的。

  从头到脚,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卖艺人对着书生好一阵道歉,那书生轻轻咳嗽了两声,回应得倒也颇为文雅得体:“我刚从外头来,这斗篷上面许是沾染了什么邪祟的气息。我没有受伤,不妨事。”

  说着,他却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练朱弦:“倒是这位兄台,脸上似乎挂彩了呢。”

  卖艺人赶紧又朝着练朱弦连声道歉,这些小伤练朱弦尚且不放在眼里,于是也摇摇头让他不必介意。

  这边才说了没几句话,一直站在后头的燕英忽然看清楚了那书生的面容,顿时大叫了起来:“小师叔?!”

  那书生循声看来,发现了燕英也是微微一怔:“……阿英?”

  ——

  燕英是东仙源弟子,按理来说,他的小师叔自当也是东仙源之人。然而书生却并未穿着杏黄色袍服,再仔细一问,果然与东仙源没有半点关系。

  “小师叔名叫顾烟蓝,是我师父从前的师弟。”燕英如此解释,“我的师父与大师叔,从前是碧云居的弟子,早年离开师门投靠东仙源。而小师叔则一直留在碧云居。”

  “碧云居?”练朱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凤章君立刻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叶蓁蓁的父亲是碧云居的门主。”

  对了,就是那个门主撒手而去之后,连门主的小女儿都狠心丢出来的碧云居啊。

  练朱弦正想到这里,就听见那顾烟蓝笑意吟吟地开口道:“诸位刚才为我解围,又是师侄的友人,不妨就随我去到附近的酒肆里喝上一杯?”

  “好呀好呀!”练朱弦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燕英倒是立刻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便朝着街口的酒楼而去,练朱弦没走两步,就看见凤章君默默地靠过来,递给了他一个小瓷瓶子。

  “你脸上的伤口,我有药。”

  练朱弦看了看小瓷瓶,瓶塞镀着金,里头想应当是云苍产的疗伤圣药。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如此金贵的东西,还是省着点花用。我的恢复能力是常人的好几倍,这点小伤,睡一觉就没有了。”

  说着,一行人就已经抵达了酒肆的门口。只见门口立着一位店小二,仿佛面露难色,正在与顾烟蓝交涉着什么。然而当看见了同行的燕英之后,却又连连点头,做起了“请进”的手势。

  “怎么了?”练朱弦过去询问。

  “没啥。”燕英轻松地摇了摇头,“这家店被人给包下来了,原本不再接客。但东仙源的人就是有特权,往里进没关系!”

  听他将包票打得响亮,众人这才鱼贯入了酒肆。只见店内布置得倒也颇为风雅,却空空如也,并没有遇着传说中包场的贵客。

  “人应该都在天井里呢!”

  燕英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于是领着众人上到二楼的雅座。进了包间,推开朝向天井那一侧的窗户,果然看见下面的花园里灯火通明。

  有大约二三十位宾客,正围坐在天井之中。看穿着服饰,倒也夹杂着几位东仙源的弟子。从桌上的动静来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饮已近尾声。不知为何,现场的气氛看上去并不热烈,反倒有些忧愁。

  练朱弦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楼下花园里传来“叮”地一声铃响,紧接着满座宾朋尽皆沉默下来。

  “看那边。”燕英小声为他们点出了铃声的源头——那是摆在主桌中央的一尊托盘金人,手中金质托盘之上,断着几截香灰、埋着一个金铃。想必那金铃铛原是系在线香的根部,待香火燃尽之时,便跌落在金盘之上。

  铃声显然是在催促着什么,上首那桌有位男子端着酒盏站了起来,转头面朝一众宾客。

  “谢某在未央城内四十三载,虽遗憾未有小成,却也算是残生之中难得愉快的一段时光。遥想当年,谢某蒙受冤屈、误入歧途,幸得柏舟、香象二位师父指点迷津,将我导入正途,又承蒙无庸城主收留。如今我已心无挂碍、无仇怨、无执念,也该是离开此处,继续前行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举起酒盏,向着四周微微致意:“今夜风清月明、又得佳友送行,谢某已无遗憾。吉时已至,诸位,保重。”

  说罢,他便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摔碎了酒杯,转身朝着庭院深处那一大丛正在茂盛绽放的蝟实花走去。

  练朱弦发誓自己只不过是眨了一眨眼睛,那人便如叶片上的露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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